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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6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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孫紹祖讓她們主仆哭得沒趣——迎春等人所哭皆出自本心, 自是沒有那些通房們哭得那麽梨花帶雨那麽勾人——就對迎春來了一句:“即是你舊仆來了,我先去前院,晚上讓她們給你加菜。”

自己才不會在自己做主的府裏, 還單另花錢吃飯。迎春卻對他不客氣地說道:“還有個事得麻煩老爺。”物一定要盡其用, 渣男更得榨出最後一滴油。

說完才想起還沒問司棋她嬸子同不同意來孫家, 畢竟以榮國府那些下人的眼光來看,孫家是怎麽也不如榮國府富貴的。先不理等著她話的孫紹祖, 轉問司棋:“你可問過你嬸子了?她願意不願意來這裏服侍?”

司棋此時才算是把淚都收了, 聽迎春問她嬸子, 忙道:“她自是願意的。從我出了大觀園,她也就沒了差事, 就連上夜的差事也讓人奪了去。能來服侍姑娘, 別提多高興了。只是她又舍不得我叔叔。”

是了,這才是人之常情。迎春想想對孫紹祖道:“麻煩老爺去榮國府裏走一遭,把司棋和她叔叔一家子的身契都要過來。若是那府裏不願意放人, 只說我用不慣那趙家的, 拿他們一家子換了司棋和她叔叔一家子吧。”自己穿來了有兩三天了, 還沒見那趙家的人露一面,可見也是不把自己這個主子放在眼裏的,不如還打發回榮國府去:“就是這樣,直接用趙家的換。”

孫紹祖想說只要他不找賈赦要銀子,怕是多要幾房家人也使得, 何必用已經陪嫁過來的換?又怕迎春因說賈赦之事找他罰銀子,只點頭等著繡橘拿出了那趙家一家的身契來。

“我這裏還等著司棋的嬸子做晚飯,老爺好歹快些吧。”迎春閑閑一句, 就讓孫紹祖哪兒涼快哪兒去了。司棋見孫紹祖竟然真的帶著趙家的身契走了,有些不解地問:“繡橘和我說, 姑娘來這府裏很是受了些罪,現在看老爺倒不是不講理的。”

迎春嗤笑一聲,讓那三繡去門外聽叫,自己與繡橘才對著司棋,說起來這府之後的長長短短。主講的還是繡橘,也讓司棋幾次打斷:“你是做什麽吃的?”“姑娘心軟,你就該把那賤人打出去”“你長了嘴,怎麽不知道替姑娘分辨兩句?”

迎春讓她這中間插話插得哭笑不得:“你只知道繡橘是該說話的,卻不知道沒這孩子之前,那個混帳擡手就打人,繡橘再會說又有什麽用。”

司棋難過道:“我本以為姑娘好歹是嫁在京中,離娘家也近,就是受一星半點的委屈,回府裏找人來評理也方便。怎麽還是如此?”

繡橘氣憤地道:“還說什麽回府找人來評理呢。姑娘回門時候何曾沒與二太太說過,人家只說這是咱們姑娘的命,讓姑娘忍一忍就好了。誰說過一句替姑娘出頭的話。虧得姑娘還一直拿她當親娘孝敬。”

想想王夫人那翻臉無情的嘴臉,還有平日裏如菩薩一樣滿口慈悲,攆起人來卻毫不手軟的作派,司棋也覺得心裏發涼:“我只當她只是對下人嚴些,沒想到對姑娘們也是如此。說來姑娘也算是她教養大的,怎麽這人的心竟硬成這樣。”

繡橘在旁邊道:“就這還不許人告訴老太太,說是怕老太太傷心。”

迎春淡淡笑道:“什麽怕老太太知道了傷心,不過是怕老太太知道我挨打的原因罷了。不過是五千兩銀子,就算是咱們老爺不肯還,那公中還不能還了?不過是不是自己生的不心疼。看看大姐姐,一個大觀園建下來花了多少銀子。”

兩個丫頭聽了心下都有些慘然,這隔了房的嬸子,終不如自己的親娘呀。迎春不在意地笑道:“算了,都已經過去了。只說咱們日後的日子吧。”

司棋在迎春臉上仔細看了看才道:“這次我進來一看,姑娘竟是大變了。別的不說,只往那一坐,說出話來,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璉二奶奶說的呢。”

繡橘也點頭:“幸虧姑娘如今醒悟過來了,要不不單是小少爺保不住,就是我與姑娘的命……”

司棋就激憤了起來:“那些個女人別撞到我手上,若是惹到了我,才不管她是不是老爺心愛的,大家做上一場。”

這還是那個一言不合,就要用拳頭解決問題的潑辣丫頭。迎春滿意地對她點點頭:“日後你姑娘在這後院裏能不能過順心的日子,就靠你了。繡橘本性還是軟了些。”

司棋不依道:“那也是原來姑娘太過心慈面軟了,我要是再不多說兩句,怕是咱們日子更難過。”

迎春更是點頭大樂:“很是,很是。若不是受了你影響,你姑娘就算是悟了,也不知道神鬼怕惡人。”

司棋直接點頭,認下這個讚美。繡橘覺得司棋一來,就是她心裏也不用毛毛的,生怕自己姑娘哪日裏再變回原來的性子。

那邊住兒得了銀子,回家沒見到他媳婦,知道司棋所說並沒有錯,定是那婆娘又回了榮國府後街上說閑話去了。也不等她,只管自己帶上錢,去采買迎春小廚房要用的東西。

新建的小廚房,需要的東西並不少。好在這住兒也不是沒出過門的,對市面上的東西也算是熟悉。為怕自己記錯了,還央著賣東西的東一筆西一筆地把自己買的價格都記下來——太太已經請老爺去查大廚房了,自己這個小廚房采買剛到手,可不能再被人頂了去。

分了好幾趟,才算是把東西都置辦得差不多了,又雇人一體送到了角門處,正想著對守門的賠個笑臉,請人幫他擡一下東西,那守門的已經快步過來了:“王家哥哥怎麽才回來,太太那裏找不到人,老爺都急了。還是快些去太太那兒吧。”

住兒一聽老爺兩字,腿已經開始轉筋:“今日裏太太那裏的小廚房剛要開始用,要買的東西就多些。不想竟然耽擱了。”

那守門的嘁了一聲:“哥哥只與我說有什麽用,還不快些搬了東西去太太院子裏。”說著就上手幫他擡起東西來。一時院子裏又出來了兩三個人:“好了,好了,王家哥哥回來了,太太正等著呢,老爺讓你快些。”擡了東西就飛快地走起來。

住兒就算是自己手裏沒拿什麽東西,可是腳步卻跟不上那些小廝,讓人頻頻回頭催著他快些。只好提著心,一步一挨地到了正院。

那幾個小廝想是得了吩咐,也沒等著人通報,就帶著東西徑直往院子東北角上的小廚房裏去了。住兒也跟著來到小廚房,卻在裏面看到了一個熟人:“秦嬸子是什麽時候來的,怎麽竟然到了小廚房?司棋姐姐怕是還在太太屋裏服侍呢,要不我讓人叫一聲?”

秦顯家的對他一樂:“叫什麽,日後咱們就一起服侍太太了。你是采買的,我是做飯的,按說一個府裏出來的,不該這樣。可是現在太太正是要緊的時候,咱們也說不得原來認不認識的話了,少不得當著你的面把東西點算一下。”

住兒邊道應該,由著秦顯家的一樣一樣記了數,又見那向個小廝已經走了,才問:“嬸子怎麽也來這裏服侍了?”

秦顯家的一嘆:“還能為什麽?還不是從那次園子裏鬧了一場之後,我的差事就讓人奪了去。在家裏實在餓得受不住。好不容易聽說太太這裏用人,又肯信了我,自然在服侍好主子。還是你好,跟著主子早來幾日,連采買上的事情都能沾手了。我家那口子還不知道能得個什麽差事呢。”

住兒聽了心裏就是一緊,這秦顯一家竟然是舉家都過來了,就是不知道榮國府裏怎麽就能輕易放了人出來。他可不覺得自己家太太能有這麽大的面子。秦顯家的見他疑惑,小聲道:“你也得加些小心,還有你家裏的,也讓她無事別再去那邊走動了。我今日裏看著太太,與在家時大不一樣呢。”

這算是好話了,住兒知情地謝了秦顯家的,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向太太回稟一聲自己采買之事。秦顯家的也不耽擱他,讓他自去,有時間再來一處說話。

去了才知道,門上所以催得緊,不過是老爺過來看太太的時候,發現太太那小廚房竟然還沒有動靜,才問上一聲。迎春見住兒買的東西還算齊備,口上讚了他一聲,也就讓他回家自便了。

等他走了,司棋才道:“太太如今手裏並不缺這些,對這些人也該不時地打賞一下,省得讓他們背後亂嚼舌頭。”

迎春正看著家裏下人的名冊,邊看邊搖頭道:“很不用。咱們原來在榮國府的時候,也沒少打賞了誰,也不見誰說咱們一聲好兒。現在到了這府裏,我就是當家的主母,只有他們討好我的,哪兒有讓我去討好他們的?就憑他們,還不配。”嚼舌頭怕什麽,打到他們不嚼就是了。

司棋一想迎春說得也有理,自己不能再用在榮國府的行事來衡量這府中之事,畢竟一家子有一家子的過法。若是她們太太還和在府裏一樣,怕是她連回到太太身前的機會都沒有。

就見迎春放下了帳冊,對著司棋與繡橘道:“如今有一件事要與你們商量。”

聽她說得鄭重,兩人都放下了自己手裏的活計,來到迎春跟前。迎春看她們一臉嚴陣以待的樣子,不由地笑道:“並不是什麽大事,不過是我自己的一點想頭。”

“你們也是知道的,那府裏給我的陪嫁不過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東西,最值錢的也就是京中一個鋪子,還不知道是在什麽地方,出息如何。”

司棋就問那鋪子是在什麽地方,其實幾世下來,迎春自己對京中各處的地段都摸得挺熟悉,卻不好在兩個丫頭面前顯示出來:“說是在南城邊上一個叫柳營胡同的地方,有兩間鋪面大小。”

聽了地方,司棋張嘴就沖地上呸了一口:“府裏多少鋪子都在東城,怎麽就給了太太一個南城的。好在那柳營胡同就靠著東城,要不太太還得去做那些泥腿子的生意不成?”

“那些東西,當時哪兒有太太插話的份,還不是人家給什麽就是什麽。”繡橘安撫司棋道。

迎春覺得繡橘這個態度倒是可取,手裏有什麽,就盡量利用好什麽才是正理,總不能因自己手裏的東西不好,就坐在這裏相對著抱怨:“繡橘說得是。我是想著,就算是那鋪子不算好,可是有總比沒有強。明日裏司棋讓你叔叔去那裏看看,鋪子是租著呢還是空著呢,若是租著,問問租期是多長時間,租金給了誰了。咱們再做打算。”

見司棋點了頭,迎春又道:“今兒你沒來的時候,我做主把那些女人跟前服侍的人都裁得只剩下一個。這樣就有一批丫頭都空了出來。若是把這些丫頭都發賣的話,一是讓人覺得我容不了人,說出去不好聽。再說這府裏但凡是發賣人,賣去的地方都讓人說不出口,我也真有些不忍心。”

聽了迎春的話,兩個丫頭也陷入了沈默。都是花枝一般的女兒,誰也不願意去做那一雙玉臂千人枕的營生。可是這後院裏的丫頭,原來也不是沒跟著各自的主子一起欺負過迎春主仆,就這樣放過她們,繡橘難免心下不甘:“就算是太太心善,可是這樣養著她們,也未免太便宜她們了些。”

迎春道:“並不是要白養著她們。就是讓她們每日裏針指,做些個女紅來賣,也是一個出息不是。咱們又有自己的鋪子,必不讓她們白吃飯。”

司棋這才知道迎春讓打聽鋪子的原因,忙點頭道:“太太放心吧,我讓我叔叔仔細些。說來他們現在都念著太太的好,也不敢做那偷懶的事。”

“這裏正經有你的差事呢。”迎春笑著對司棋道:“那個鋪子怕是不大中用,讓你叔叔多留些心,有那好地段的鋪子要盤的,咱們把它盤過來,我有大用處。”

繡橘不讚成地道:“好地段的鋪子,別說往出盤的不多。就是有那價錢也低不了。太太現在手裏可是沒有幾個錢。”

可不是,迎春此時手裏所有的,也不過就是管事娘子送來的小廚房的銀子一百五十兩,主仆幾個月的月錢三百兩。而她嫁妝裏的壓箱銀子說來可笑,那榮國府竟然只給了一千兩。這幾個月來迎春主仆的花用都是從那裏出的,算下來還剩下不到八百兩的光景。加在一起,剛剛一千二百兩掛零,想要盤一個好地段的鋪子還真是不容易。

迎春卻笑道:“原來咱們連這些還沒有的日子不也過來了,以後每月裏一百五十兩的進項是準的,再說那鋪子也不是一下子就有的,不過是讓司棋叔叔先留心著。實在不行你主子不是還管著家呢,先用了再說。”

司棋兩個雖然覺得孫紹祖有些喜怒不定,也不知道如此待自己太太能到幾時,可是想著在她有孕之時還是不礙的。想到迎春有孕,司棋忙道:“太太現在還沒顯懷,我老是忘記了你現在已經是雙身子的人了,很不該用這些心思。”

繡橘也點頭:“說來我們兩個也都不懂。真不知道璉二奶奶那樣周全的人,怎麽給太太挑陪嫁的時候,竟然不知道選兩個老成的嬤嬤。”

還能為什麽,不過是王熙鳳自己都不看好這個小姑子,那些老嬤嬤們又不願意離了榮國府那個富貴地方,兩下裏一就和,就把迎春這裏空出來了唄。

“怕什麽,有事咱們只管直接叫大夫,現在這府裏也沒有人敢說不請去。再把那穩婆子早請兩個月在家裏,也就是了。”迎春幾世下來,別的本事不說,這想法子解決問題的能耐還是有的。

司棋噗嗤一笑:“太太真是和在府裏大不一樣了。現在什麽事兒到太太嘴裏,竟然都不算是事兒了。”

迎春只是一樂,還與她兩個繼續剛才的話題:“那些個丫頭,難保個個都是好的,這個就要看司棋的手段了。我把那些丫頭都交給你,三個月的時間,讓她們心裏只知道我這一個主子,你可能做到?”

司棋也有些猶豫,這些人的賣身契雖然都在迎春的手裏,可是畢竟來處不一,多少都沾染了些別處的習氣,怕是不好管教。還要讓她們眼裏只的迎春一個主子,難度可就更大了。

迎春笑道:“也沒有什麽可為難的。你只管先讓她們明白規矩。這規矩怎麽嚴怎麽來。還有就是你們小時候嬤嬤們是怎麽讓你們做的,都教給她們。多給她們講講這府裏賣出去的丫頭都去了什麽地方,這三個月裏,是打是罰都憑你。還有那咬牙難纏的,賣幾個就是。”

這就好辦了。能在一個府裏安穩做個丫頭,對司棋這樣的家生子誘惑都那麽大,何況是已經不知道父母家鄉,不知道被人倒手了多少次的丫頭呢?司棋就點了點頭:“太太放心吧。”

迎春又怕繡橘心下有什麽想法,對她道:“這府裏你畢竟熟悉些,好些事兒還得你出頭。再說你的性子到底不如司棋剛強,那些個丫頭還就得她這樣的才能鎮住。”

繡橘聽了一笑:“太太說得是什麽話,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的,誰還不知道各自的脾氣秉性不成。我若真怕司棋過來奪了太太的寵,也不和太太說她的事兒了。”

迎春也跟著笑了:“很是,是我小人之心了。繡橘姑娘就原諒了我這一回吧。”主仆三個都笑了起來。

這笑聲傳到屋外,守門的三繡聽了心下想法不一,繡屏是想著自己什麽時候也能得了太太的信任,繡簾是覺得自己就這樣有一日過一日也不錯,現在又沒人再敢輕忽太太身邊的人。至於撇嘴的繡籠,繡屏有心勸她別再望高,又知道她是個不聽勸的,只把那話又咽回肚裏。

遠遠地已經見秦顯家的提著食盒過來,繡屏搶先向屋裏道:“太太,晚飯已經得了,現在就擺嗎?”

繡籠微微又撇了撇嘴,終是上前接了秦顯家裏手中的食盒。司棋已經挑起了簾子,笑向秦顯家的道:“嬸子今天倒利落,這時候晚飯就得了。只怕太太現在用得早了,晚上會餓,嬸子還是晚家去一會兒,免得太太要吃什麽找不著人。”

秦顯家的忙道:“你放心吧。太太現在正是該多吃的時候,那邊也不是沒有睡覺的地方,我對付一宿也使得。”

裏頭走出了迎春,秦顯家的忙道:“太太怎麽出來了,仔細地滑。”

迎春笑道:“這倒是不礙的,沒見繡橘一步也不離了我呢。你也不必如此小心,該回家就回家去。等哪日裏我再挑個利索的丫頭,與你學上一學,晚上讓她頂著便好。”

秦顯家的謝了迎春,又讓司棋兩個好生扶著,又嘮叨兩句才去了。司棋見迎春已經拿起了筷子,不放心道:“我嬸子是第一次服侍太太,也不知道做得合不合太太的口味。若是太太覺得不好,只管告訴我,我讓她改了。”

迎春知道她在擔心什麽,沖著她笑了一下,自己嘗起秦顯家的手藝來。說實話,並不算是出眾,可是相對於榮國府時的大鍋飯就好多了,就是比那管著大觀園的柳家的,做得也不差:“已經不錯了。無事的時候讓你叔叔帶她下兩次館子,說不定還能強些。”她給司棋吃了個定心丸。

司棋這就樂得眉開眼笑起來。看著她明媚的笑容,迎春又想起一事來,按著時間來算的話,這榮國府離被抄的時間可是不遠了,那司棋的父母還都在榮國府裏,自己已經要了她的叔叔一家,不好現在又把她們一家子都要過來。可是若是明知道將來會讓她們母女分離,自己什麽也不做,心裏也過不去。

怎麽自己這一世從過來,就一點空閑的地方都沒有呢。迎春覺得自己這兩天的時間,過得比賈代善那世一年的時間都累。可是為了讓自己能安穩地活下去,又不能一點準備不做——萬一孫紹祖因著榮國府被抄,對自己再故技重施的話,身邊多兩個幫手也是好的。實在不行還能如上一世一樣,讓這些人帶著自己出府別居。

可是出府別居的話,也得有房子。還有將來那府裏別人不管,惜春與黛玉能救的話還是要救的,也得有地方安置。可是自己手裏的那幾個錢,怕是不大夠用呀。迎春嘆了口氣。

司棋兩個不知道她心中所想,見她嘆氣,還以為是飯菜不合她的口味,忙問她哪道菜不好,可用不用換新的。迎春見她們如此擔心,只好把心思都放在吃飯之上,等晚上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再想辦法。

秦顯家的初來,正是用力巴結的時候,做出來的飯菜都多了兩分。迎春本就飯量不大,自己刻意有兩樣菜不動,讓司棋與繡橘一並吃了了事。

起身消食之時,司棋眼尖,問道:“怎麽少了一個人?”

現在繡屏等三人儼然已經退了一步,在這屋子裏如二等丫頭一般。現在只繡屏與繡簾兩個收拾桌子,可不一眼就讓人看了出來。

繡屏並不知道,繡簾倒是知道些:“剛才老爺那裏來人問太太可用飯了。繡籠說是怕那人回話說不清楚,自己去給老爺回話了。”

司棋的眉毛都豎起來了:“這是哪兒來的規矩,怎麽也不回太太一聲,自己就往老爺身邊湊過去了!”

那兩個聽了一聲也不敢言語。司棋已經聽繡橘說過這三個丫頭都有那望高的心思,恨恨道:“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造化,現貼上去丟不丟人。”

繡橘卻怕迎春沈心:“說不定是老爺叫人呢,你也少說兩句。”

司棋這才想起迎春此時已經有了身子,不能生氣的時候。可是任是哪個做主母的,若是自己有孕了,自己開口讓陪嫁丫頭服侍男主子,那是她為人賢惠。可是要是陪嫁丫頭自己爬了床,可就是打臉了。

誰知道迎春毫不在意:“把院門給我關了,不管是誰來敲門都不許開。”

她這一番吩咐倒是白做了,那門自關上之後,再沒有一個人敲過,竟是安安靜靜地過了一夜。

第二日一早,那些通房們規矩地來給迎春請安,可是神情裏卻都露出了要看好戲的模樣。迎春不得不感嘆,這些女人對孫紹祖睡了誰,還真是在意呀。既然如此,自己是不是也該在意一下?

正想著,那孫紹祖居然帶著繡籠過來了。他臉上沒有什麽,那眼神卻有些躲閃。繡籠更是一進門,就直接跪到了地上,向著迎春磕起頭來。

迎春也不理她的做作,只管自己喝著茶。孫紹祖不言不語地在迎春左側坐了下來,司棋不動地站在迎春身側,還是繡橘給他上了茶。

迎春讓那些通房們起身,側頭向著孫紹祖問道:“老爺怎麽和這丫頭碰到一塊的?”

孫紹祖張了張嘴,還是無話可說。迎春向著繡屏道:“去帳房裏支一千兩銀子來。”

孫紹祖覺得這個女人是給了兩天好臉,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。自己不過是睡了一個丫頭,竟然真想收自己一千兩銀子。若是如此,看看還水蔥一樣站在迎春身側的四個丫頭,那不是就得四千兩?自己家底再豐厚,也不是這樣讓人搬法。

他把桌子一拍:“不過是個丫頭,你還不依不饒起來了。”

迎春擡起來的是兩個巴掌,一個巴掌拍向桌子,另一個巴掌則是對著自己的肚子,誰也說不好她是想護著自己肚子,還是要把巴掌拍在上頭:“可不就是個丫頭?所以我才這樣息事寧人。”

“說起來不過是個玩意,”迎春不屑地看向還跪在地上的繡籠,這丫頭早些走也好,省得自己天天看著她發春的樣子惡心得慌:“老爺若是愛她,只管親自對我說,我也不是那不容人的。若真不容人,地上站著的這些早都一個個提腳賣了。”

站在地上的通房們聽到火要燒到自己身上,再不敢看戲,一個個都順著迎春的眼光跪了下去——在這府裏,主母算是好說話的,老爺雖然有些愛動手,可是服侍一個人總比服侍不知多少我強。

迎春見她們知趣,也無意難為她們,還是讓她們起來。見繡籠 也想跟著起身,卻是清咳了一聲,又把她釘在地上:“我也與老爺說過,我身邊的丫頭,沒有我的同意,老爺不該不聲不響的收用了。”

孫紹祖自是記得這話,可是他就是不願意承認——承認了就得出一千兩銀子——只對著迎春喊道:“現在不是來與你說了嗎?”

迎春看著他冷笑道:“把碗打破了才來說,那碗可還能嚴絲合縫不成?”就不信這個時代有修補那啥的:“現在這樣腌臜的人,我也用不得了,也少讓她在我跟前礙眼。我這裏少了人使喚,難道不是老爺之故?”

孫紹祖氣哼哼道:“她少的又不是手腳,怎麽就不能使喚了?”

迎春把眼一立:“我是嫌她臟,老爺聽不懂不成?!”

這話可就有些傷人了,畢竟地上站著的可不止一個繡籠,那些通房們也都是與孫紹祖有過肌膚之親的。迎春找補道:“她與這些姑娘們不同,一來這些姑娘們是我嫁進來之前就進了府的,二來這些姑娘們並不是我的丫頭。只有這個玩意兒,”

迎春再次不屑地看向繡籠:“她若是有心服侍老爺,對我說了,讓我給她安排我也不惱。可是她背著我就與老爺成了事,可就是眼裏沒有我這個主子!這樣的人留在身邊,誰知道哪一日她看我不順眼了,就想著謀害了我取而代之。”

聽到迎春提及自身安危,孫紹祖也就又把註意力轉到了與迎春安危一體的兒子身上:“她敢?”

迎春點點頭:“她的確敢。今日裏她能背主,就保不齊會有第二次,或是誰給她些銀子,就把這一府的主子都給賣了。”

繡籠聽迎春口聲不好,孫紹祖也仿佛讓她說動了,忙在地上磕頭道:“奴婢也是看著老爺一個人孤單,才想著替太太服侍老爺。”

別的通房們都撇了撇嘴,好象除了她誰都不會服侍一樣。司棋更是直接喝她道:“沒臉面不知道廉恥的下賤玩意,老爺與太太說話,誰許你插嘴來?”

繡籠大是不服,都是從榮國府裏出來的,誰還不知道誰?你司棋是怎麽讓人攆出大觀園的,自己心裏沒點數?不由地擡頭向著司棋道:“我有沒有臉面,也是老爺說了算。可不象是有的人,明明園子裏都呆不下去讓人攆了家去,還好意思再湊到太太跟前來。”

大家只覺得屋子裏有人走動,再就聽到拍拍兩聲響,那繡籠臉上早著了兩下子:“賤人,當日姑奶奶受了人的陷害,才不得不回家去了。你還敢提?即是你說我不幹凈,那就請太太請了穩婆過來,咱們兩個讓她驗一驗,看看是誰破了身子!”

一屋子的人都讓司棋的彪悍震住了:誰不知道這繡籠昨夜裏已經與孫紹祖成就了好事,現在司棋非得要與她一起驗身子,可不就是要在和尚頭上抓虱子?

迎春看了孫紹祖一眼:“老爺看是不是請個穩婆過來?還是老爺自己白紙黑字畫過押的事情都不準備算數了?那日後那些並沒有字據之事,也別提的好。”

孫紹祖怎麽能讓自己家裏的醜事傳到別人耳中,自是不讚成請穩婆。又聽迎春隱隱提起五千兩銀子之事,臉上也是做燒。不得已,只好把外院的管事叫過來,讓人現準備一千兩銀子給迎春。又被迎春提醒著,說是自己只要銀票,把個孫紹祖恨得咬牙,只能用迎春這也是為了自己兒子攢家業安慰自己。

通房們沒想到繡籠的一夜竟然真如此值錢,看向她的眼神都不善起來。繡籠此時還低頭跪在地上等著發落,並沒有看到那些通房們的眼神。迎春卻把這些看在眼中,笑向孫紹祖道:“正好我這裏司棋過來了,很用不到這些人。這個丫頭老爺即從我這裏買了,就是老爺的了,我這裏可是沒有她的地方。老爺看把她安置在哪裏好?”

孫紹祖這個氣呀,合著自己睡了個陪嫁丫頭,還得花錢買,還得自己給她安置地方?你倒是把身契給我呀!他對繡籠也是生出了怨氣,怎麽這丫頭就這麽急著爬自己的床,還說什麽是迎春讓她服侍自己的。

難道?孫紹祖狐疑地看了迎春一眼:“她總是你帶來的,自是你說她在哪裏就在哪裏的好。”

迎春不知道孫紹祖竟然懷疑自己與繡籠合夥賺他的銀子,對著孫紹祖道:“現在這丫頭也算是老爺的通房了。只是她本就是丫頭,還是讓她自做自吃的好。這樣的玩意也不配使喚丫頭。我很看不上這樣的東西,讓她也與姑娘們一起住著去吧。”

孫紹祖聽迎春說得幹脆,又不象是憐惜繡籠的,才信了全是繡籠自己背主之語,對這丫頭又恨了一層——他就是去那風月之地梳攏個清倌兒,也花不上一千兩銀子。只對迎春道:“隨你。”

迎春點點頭:“現在這府上就只我與老爺兩個主子,這些姑娘們服侍老爺,每人每月是一兩銀子。我身邊的丫頭服侍我,也該一個月一兩銀子才是。再說我這幾個月全仗著她們 ,不如就讓她們四個拿個雙份吧。就這樣算下來,服侍我的人花用也不如老爺的多。老爺看呢?”

孫紹祖繼續點頭。他算是看出來了,自己不管同意不同意,眼前的女人也會按著她自己的想法辦,那還不如同意下來,還能讓她少說些話。

卻不知道,有時候一步退,就得步步退。尤其是在一眾通房們面前,就是老爺向著太太低了頭,日後她們怕是得小心些,不然有了事情,老爺怕是也護不住她們。

正想著,又聽迎春道:“我也不委屈了老爺。按例老爺也該有兩個好人服侍著,也算是在我身子不便的時候替我分憂。只是咱們家裏姑娘們已經不少了,再擡人讓人笑話老爺好色。不如讓我先看兩日,老爺自己也看著些,覺得哪兩個姑娘服侍得好,升為姨娘吧。”

此言一出,孫紹祖倒是滿意,只當迎春是在為剛才讓自己出銀子之事安撫自己。那些通房們卻都心裏油煎得一樣,這姨娘與通房之間待遇還是有差距的。給人做小的人,除了自己家裏實在過不得,哪個不是希圖吃香喝辣過些富貴日子?

有機靈的,已經向著迎春跪了下去:“不敢當太太的擡舉。”

也有那自以為顏色好,受老爺寵愛的,人是跟著跪下了,眼睛看的卻是孫紹祖:“奴婢定當好生服侍老爺。”

迎春看了司棋一眼,司棋就沖著她點點頭,示意自己把最先向著迎春拜謝的人記下來了。迎春這才放了眾人離去。繡籠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。迎春讓一個叫李嬌兒的通房把她領走了——剛才這個通房對孫紹祖放的電最足,正好讓她與繡籠兩個好生交流交流。

“你怎麽掉到錢眼裏去了?”孫紹祖等通房們都走幹凈,才怨氣十足地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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